番外4 惠陵
大军兵贵神速前往汉中，在离开成都的前一晚，诸葛亮一宿没睡，在安排好行军事宜后，来到了距离相府不远的惠陵。
他撇开众人，一个人进了汉昭烈庙，然后一踏着满屋的烛光，慢慢走近了刘备的牌位。
轻轻擦拭着供台上的尘土，指尖触碰着牌位上的每个字。这些字随着时光的流逝出现了开裂和模糊，曾有人建议重新更换一个新的牌位，但刘公嗣说这个牌位是丞相当年亲手制作并镌刻的，换不换要看丞相的意思。
后来又逢陛下亲征，此事就不再提起。
诸葛亮面对着眼前的泥塑和手中的牌位，落下了两行清泪。
“主公，本想着趁着此次来成都为你重新整修一下这里，亮再重新寻得木材并为你镌刻一个新的牌位，怎料......”
“......等我回来，好么？等亮与嗣君此次定了中原，待我们迁都长安之时，亮一定回成都一趟，亲自督办重修和迁陵一事。”
“还记得么主公，你当时决意东征的时候，说，如果此次顺利则北上直接伐魏，然后定都长安。你曾与亮说过，以后大汉的都城当在长安，我们毕生追求的是西汉的盛世繁华，而非东汉末年的桓灵末世。所以，亮与你想法相同，要让大汉还于旧都，迁回长安。”
“......说了这么多，实在是许多年未得空能像今晚与你促膝长谈了，虽然你不能回应，但亮希望主公能看到这么多年我们国家的变化。如今孙吴已灭，也算是为主公当年东征雪恨了。现在只差一个洛阳，曹魏便可俯首称臣了。”
“但是亮得到密报，言辽东叛乱并联结了羌军，意图与曹魏里应外合伏击陛下的先锋军。我素知陛下的脾性，他总是都是一马当先披坚执锐，这点与主公是真的像......可是近些日子，那个梦总是萦绕在心久久不去，亮是真的担心，这些年总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，仿佛所发生的的一切本不该是这般模样......“
“嗣君他，有着帝王的血性，也很孝顺，但亮总觉得与刚登基的陛下不同。虽然那时陛下年少，不谙世事，有些孩子脾性，但亮却觉得与那时的陛下越走越远，现在的陛下不再需要亮的庇护......主公，你若泉下有知，会是觉得欣慰的吧。”
诸葛亮絮絮叨叨地对着刘备的泥塑说了很久，连上全是泪水，但他很不讲究地胡乱摸了一把，也不顾自己现在的形象，就这么一边剪着庙里的蜡烛，一根根，一下下，仿佛不知疲倦地，只想在这里多停留。
“主公你可知，亮曾梦见一处青山，那是我星陨落的地方。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世事难料，亮的命格冥冥之中似有变数......所以啊，亮现在只希望陛下能够平安顺遂，天下一统势在必行，但陛下，不要有任何意外。”
“遥想十年前，亮当时每每出征前，都会来昭烈庙内上香，祈福先帝英灵庇佑，让北伐事业化险为夷......可是今日，亮恳请主公，如若在天有灵，请保佑嗣君凯旋，保佑大汉江山与他都能安泰......再过三个月，亮就要六旬了，苟活这么多年早已心满意足，如果上天垂怜，能让亮看到大汉一统，那将来真到了那一天，亮也当含笑而逝。”
“......主公，请再等亮一些时日，亮定能带你去看看中原，我们一起去走遍大汉江山。”
......
最后的最后，诸葛亮终于还是郑重地整理好衣冠，缓缓跪下。
凝望着汉昭烈帝的泥塑，虔诚地拜了下去。
“此去山高路远，臣亮拜别。”
殿外柏树森森，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满园的翠竹，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殿内大汉丞相独自面对那人的牌位长跪不起，热泪打湿了衣襟，随着烛光婆娑一滴滴落在地上。
而后逐渐传出低声呜咽，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浓厚的夜色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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